“娱乐”的生与死

  近十年来汉语流行语汇的诞生、衍生与翻新的速度明显加快。比如以“娱乐”作为词根流行过的语汇,这些年除了“娱乐至死”(多不吉利),还有“娱乐圈”、“娱乐场所”、“娱乐精神”、“娱乐经济”、“娱乐设施”、“娱乐功能”等等,统统都是市场经济以前较少使用的。 “娱乐”作为一个鲜明的说法、一种广义上的“次文化(大众文化)”领域区分,从物质到精神,同时跃入内地的生活,大约也就是近二十年的事。这中间,还经历了文化人和公众对“娱乐”的多重误会娱乐

  十年前,因小说和发言均具有娱乐功能而赢得时尚界和媒体瞩目的作家王朔,炮轰同样以小说娱乐性而走红华语圈的金庸,以及同样以娱乐大众为己任的名导演、名演员多人,这一幕今天忆起仿佛还历历在目。名流与名流间的嘴仗,从来都是个性、才智、意气甚至事功这几方面因素相掺杂,但究其终了——除了繁荣了N家报纸、杂志,人们所津津乐道的,似乎也就是言辞撕咬的那一层娱乐效应。这情形在更早的时代肯定是难以想象的,可在近十多年间却愈演愈烈,以致后来的名流或时尚新贵连在博客上写个心情日志,偶尔指名道姓地议论一下人物,都有意无意成了做秀和兑换人气的另一种经营。

“娱乐”的生与死

  首次在汉语中传播了“娱乐经济”理念的是2001年光明日报出版社推出的《娱乐经济》一书,作者沃尔夫据说是“美国娱乐界最有影响、最权威的波兹·阿伦·汉密尔顿传媒娱乐公司的创建者和高级合伙人”。该书指出:“消费者不管买什么,都在其中寻求娱乐的成分”,生产和经营者应该向购买者提供“能享受到乐趣的消费”。《娱乐经济》把“娱乐化”与当今人类文化和社会正发生的变化联系起来,为当时急于寻求新的“寻金增长点”的商界精英和热衷于以最省力方式“把握”潮流大势的媒体精英们所提供的“震撼”,并不亚于十多年前尼葛洛·庞蒂的《数字化生存》。不过,随着网络介入生活和传媒,趋利心的传染和普及变得更为迅捷,以“超女”、国产大片、热播剧、“百家讲坛”、“零点风云”等为代表的娱乐型文化现象的涌现,声势过于浩大,“娱乐经济”的理念很快沦为了日常,它不再拥有先知先觉的理念光环,反而成了新时代投机思维模式的有机组成部分,并给新兴的媒体批评家们提供了炫耀深刻的舞台。

  媒评家们的活跃,有其充足的理由——“娱乐”因子的扩散之快,不仅渗透到了经济领域,连非经济领域(诸如人文、教育)也难以幸免。因为贪玩本是人的天性之一,而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前所有的人类文化传递给我们的信息,都是鼓励大家自我克制,乃至抑制。那时的学生每在课本上读到爱因斯坦拉小提琴(其实李四光也这么玩),或丘吉尔画油画、与佣人吵架的故事,都会不由自主地发出人性的赞叹。十几年的时间里,课堂上人性的赞叹多了,有时甚至会把那些压抑人性的有关知识和规律的信息排斥到屋外。游戏机、电玩、独生子女心理成熟的延缓……这些外在或内在的因素,进一步肥沃着娱乐精神的土壤。这当然会使有社会责任感的知识分子担忧。

  娱乐思维对各个领域的侵蚀,所催生出的著名批判学说之一,就是美国尼尔·波兹曼的专著《娱乐至死》。这本针对电视高度影响大众思维而写成的忧思之书,被引入到中国时已是互联网在时尚生活中取得全面胜利的2004年。作者做梦都没想到,他那一脸“杜甫式表情”的汉译书名,后来会变成中国内地一些青年和媒体工作者,用来自我调侃和宣泄压力的“切口”。更巧的是,就在这一年,电视、网络、传统媒体、手机短信平台以及与之相关的企业,为国人推出了一个后来牵动全民关注的娱乐项目——“超级女声”。

  《娱乐至死》的主题是担心“娱乐化”思维会改写掉人类文明深思熟虑的品性。尼尔·波兹曼讨论了电视与娱乐化思维对当今社会的影响,并提出某种警告:在普遍的“娱乐经济”的背景下,在所有信息传递已日渐沦为一种舒适的、即时的消费,并诱人背弃人类千百年一直遵循的思考传统时,我们所爱的东西,会把我们引向蒙昧、无知的新时代版本……他引用英国作家奥尔德斯·赫胥黎在寓言小说《美丽新世界》中对人类未来的担忧:“人们渐渐爱上压迫,崇拜那些使他们丧失思考能力的工业技术;人们在汪洋如海的信息中日渐变得被动和自私;真理被淹没在无聊繁琐的世事中;文化成为充满感官刺激、欲望和无规则游戏的庸俗文化;人们由于享乐而失去了自由……”他在论述中通过大量事例归纳、罗列了今天世界(主要还是取材于美国)正在发生的令人触目惊心、而又无力解决的变化——资讯垃圾化;宗教和政治表演色彩的加重;人类接受信息的方式在由阅读向图像化转变时,所伴随的思维能力的减弱……

  上述时代弊端随着互联网的普及愈演愈烈。网络以多元和虚拟游戏的名义对人们善恶观所做的改写和稀释,我们可以从这些年“超女”、“芙蓉姐姐”、恶搞、“范跑跑与郭跳跳”等一系列或低幼、或充满着可疑和的时尚花边中有所察觉。而这些,与尼尔·波兹曼所瞩目的时代病,其实是一脉相承的,也验证着赫胥黎七十多年前的寓言并非杞人忧天。

  全球化的时代,人类精神生活中的任何疾病,都会伴随着技术的引进、时尚的流动、利润和愉悦的传递,在最短的时间里,以最快捷的方式,跨越语言、种族和意识形态的差异,抵达有现代生活因子的任何一个角落。无人幸免的年代,我们如何抵御信息的注水与庸俗化,如何避免沦为一个在低幼化的深刻与愤怒中沾沾自喜,在“独立精神”纸旗下追逐风尚的白痴?没有人能对上述“时尚流感”开出良药,即便真有,恐怕也早已迅速湮没进了“多元”的信息汪洋(仅从“娱乐至死”这个语汇,调子由悲怆到欢快的“华丽转身”,我们便可得到直观的示范)。传统人文主义者奉行千百年的“鼓”与“呼”,因为保质期的疾速缩短,好像正日益丧失其令人自负的效用。那么“娱乐”究竟会把人们的精神带往生,还是带往死?或者,是介于半生半死间的迷离与放浪?而后一种情形,又何尝不是一种——当商业进一步蚕食了话语权柄(如传统媒体上广告式的新书评介对严肃书评的替代;导购性媒体的纷纷兴起;植入式广告被影视日益接纳)后——现代升级版的“难得糊涂”。

  现代社会,人类精神生活的不严肃表现在:每个人都在以极其严肃的嘴脸(比如高呼或索性“复读”一些标榜自我价值和尊重人性的口号)进行着极不严肃的自我放任。而传统人文精神持有者的钝化和尴尬,则在于他们太迷恋过往年代那种为“大理念”鼓与呼的风光,而对当代文明社会分工进一步细化的复杂局面准备不足。“鼓”与“呼”在现时代,不是没有价值,而是不再像“法国大革命”或者“五四新文化运动”那时可以一蹴而就了。启蒙者在娱乐化的今天,价值与任务都不再是扮演开风气的“英雄”,而是润物无声,通过在琐碎、微小方面的纠偏,去从容匡正精神倾斜的向度。今天的启蒙者,其工作的难点在于——所有的问题和挑战都来自于具象和微观事物。而这些具象与微观,却又像蚁群一样,布满了社会与文明的大厦。谁能耐得住性子,发掘并解决好本领域的一些看似具体的问题,谁能一反前人,告别成为“时代地标”的虚荣,我们的文化乃至文明,才能在娱乐蚂蚁们张开的血盆大口前,多少有所健强和进步。 (徐江)更多精彩内容请进入文化频道【编辑:蒲波】相关新闻·台媒选2009娱乐圈十大要闻 杰克逊猝逝最震惊(图)

  我国实施高温补贴政策已有年头了,但是多地标准已数年未涨,高温津贴落实遭遇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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