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体育娱乐圈到底有多乱?

  168体育168体育168体育娱乐圈名利场纸醉金迷声色场所纪实小说,我和kek444(微博名)一起写的。

  1、杨天河第一次见到程星的时候,心跳还是漏了半拍的。这是杨天河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一个百万粉丝以上的男孩子。程星参演过一档少年节目,乡下小孩和城市里家境殷实的小孩互换生活一周,很多小孩来来去去,只有程星和真香男孩爆火了。那时候还没什么选秀节目,女孩子们在网络上对程星的追捧堪比当今的流量,杨天河当时也感叹过一句,这么好看的男孩子,什么样的女生才能和他在一起啊。答案在程星节目播出八个月后揭晓。是一个大眼睛,挺鼻子,尖下巴的女网红。程星的热度还在,甚至还上过几次热搜,只不过关键词都带着女友大名。营销号们跟上,粉丝们迅速退散,这会儿正是他被抽过筋扒过皮老实歇业的备考期。杨天河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是在纯K的小包间里,杨天河和安可她们已经来了一阵。安可说一会儿要来的几个男孩子可帅。安可是杨天河艺考培训认识的女生,她们在同一个机构学习表演,很多女生说安可“很乱”,打着“准北影生”的旗号,出现在各种乱七八糟的酒局上。有人给某个营销号发过一条似是而非的匿名爆料,说某个去年没考上北影的混圈女,打着准北影生的旗号在外面混局。下面最多点赞的回复,是两个字,安可。谣言什么的被安可当成家常便饭。她是艺考第二年,第一年没考上北影,所以再来一次,过个几个月,大家都会天天出去玩的。安可是过来人。安可找杨天河出去玩,杨天河问,为什么是我。安可说,我们班的女生,只有你没有给那条评论点赞。安可又问,你到底去不去,要是不敢跟我玩就算了。杨天河说,我去。其实安可叫上杨天河的原因简单又朴素。一是培训中心离工体太远,来回打车有人分担比较合适,二是安可喝多了的话,有个人照应着一起回培训中心,总比其他人要来得安全,三是,杨天河对她毫无威胁。进培训中心前,杨天河一直觉得自己是很好看的,不然她也不会选择学表演。刚进一中军训的时候,学校的贴吧有很多新生军训的照片,很多人都说,她好像在发光。人怎么可能发光。杨天河只是非常白。同龄人什么都不懂的时候,杨天河就学会把零花钱花在染唇液和高倍数防晒隔离霜上,连最普通的白T恤都要计算腰线弧度。军训一眼扫过去,印象就只有“那个女生好白好漂亮。”军训结束后,学校的贴吧出现过一张她的照片,白T牛仔裤,蓬松的高马尾,逆光从体育馆的楼梯上走下来,题目是:跪求此学妹具体信息。后来学校很多女生都刻意去那个位置拍照,学校的人管那里叫“天使走廊”。没人知道最早的那个帖子是杨天河自己发的。杨天河早恋的对象从来都非常拿得出手。高一搞定校草,校草和她说,别人都是倒追我,只有你是我追来的。结果到了高二,杨天河转头就换了个校外的富二代当男朋友。有人在贴吧里骂她,校草亲自下场解释,是和平分手,他也希望杨天河能得到幸福。杨天河的成绩也是好的,不是顶好,但年级排名里成绩比她好的,都没她好看。如果让杨天河只能给自己提炼一个关键词,她应该会说“有B数”。九年义务教育,既然必须在学校里上课,看在来都来了的份上也不能落到地上砸了,都对不起自己花在这上面的青春。所以她很不理解,安可橘子她们怎么做到读着书还是只能考300多分。她没告诉别人自己去北京学表演课程了,是从老师那里隐隐传出风声,所有人都觉得她走这条路理所当然,俨然一中已经出了一个大明星。但杨天河的自信心在来北京之后一点点被击碎。杨天河习惯先摸清门路再正式行动,所以提前一年就开始准备艺考,才高二就报了北京的培训班。目之所及的女孩各有千秋,杨天河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就算美有不同风格,这个班的女生也都比她好看。如果她和任何一个女生站在一起,问男生谁更漂亮,男生委婉一点的会回答“差不多”,直来直去的就会点出另一个人的名字。而杨天河引以为傲的冷白皮,在这个班级里,就像人手一件的Gucci的LogoT恤一样,只是入门款。唯独一个女生不算白,但她有少数民族血统,五官美得鬼斧神工,脸却真真只有巴掌大。也是来了这里,她才知道头有时候比脸更重要。她看了一圈儿大家的头身比,就明白单单基础配置这个环节,就已经注定她会被这个行业拒之门外。如果说杨天河来培训班后放弃学表演的念头是乌鸦喝水,一粒粒往瓶子里扔,眼看着水线升高,那安可带杨天河出来玩,是直接轰炸了杨天河最后一丝“我的长相起码也到了当明星的及格线吧”的侥幸。高估太多自己的美貌程度,是很具有欺骗性的事情,很多时刻你比别人多得到一块糖就洋洋自得,却不知真正美貌的人,早就尝腻了甜味。杨天河敛起被事实击碎了一地的自尊心,竟然在无奈里很快地接受了现实。其实很多杨天河这样的女生,在面临长的还行但不够好看的困局,会果断选择整容。再好看点就行了,鼻子再高一点,眼睛再大一点,脸再小一点168体育,胸再大一点,就会成为人群中的焦点位,睡醒一看手机都是各种出去玩的邀请,帅哥会主动要你微信。想受欢迎就要变好看,想好看就要在动刀。杨天河也动过这个心思,但后来她决定不这么干。手术能缩下巴,那能缩头吗?能开眼角,能让眼睛聚光吗?做一个7分的整容女孩,还不如做一个6分的天然脸。2安可一一介绍:这是许凯遥,这是沈羽,这是程星。又一一指过女孩们:这是橘子,这是林白,这是杨天河。男孩们都是帅的。许凯遥的鼻子过于挺拔,看起来有点像健身房教练,仿佛随时会脱掉上衣向你展示他的肱二头肌。沈羽像经常逃课又传闻打架斗殴的不良少年,棱角分明,眉眼刁钻,好学生在班上肯定不敢同他对视。而程星帅得非常直白的帅,是能拿去当整容模板的白衬衫学长,覆盖绝大多数女生的审美,几乎每次出门都会有人主动搭讪要他微信。怪不得一个普通的素人综艺节目,也能成为他出道的机会。杨天河没脾气地参与着各种游戏,她心里很清楚,这是橘子和安可的主场。林白是出钱买酒的人,她是拉过来构不成威胁但也不至于丢脸的凑数,橘子和安可是来认识新男孩的,这叫“荷尔蒙流动”。这种局唯一的社交货币只有颜值,长得好看的人跟长得好看的人在一起玩,但你花钱够多也能买到入场劵,换个末席。即便如此杨天河也愿意跟过来,这才只是这个行业的最边缘,就声色犬马得令人欲罢不能。封闭场所的男女酒局时间过半,多数会开始玩国王游戏。程星选了一局真心话,许凯遥问他,在座异性里你最不想睡谁。这种问题,相当于直接问:在座异性谁最没有魅力。杨天河做好了心理建设,心说又来了。不能得罪出钱的林白吧,更不可能是橘子或者安可,只剩她了。她不是自卑,她是有自知之明。安可和橘子在美貌这个考试上,是条件好加上会打扮的优等生。安可为什么要再考一次北影,而没有随便读个次一级的艺术类院校,就是打心眼里觉得她自己可以。至少纯K的牛肉面和椒盐鸡爪味道不错,来回车费吃这顿宵夜也值了。杨天河心想,何况还见到了程星。安可最初带杨天河出来玩的时候,杨天河还是会因为男孩子玩国王游戏没有人选过她而难受的,随即接受了现实。男孩子们玩真心话,会被问到今晚最想带走哪个女孩子,被说名字的女生并不是侮辱,是一种认可。杨天河其实也被男孩子提到过一次,大家喝得都醉醺醺地,安可问为什么,男孩子喝多了真的太哏了,他说,因为你们几个就她我还没睡过呀。杨天河面不改色的吃东西。安可笑着打圆场,转头和杨天河讲,他不行,没必要。杨天河拿起酒跟安可碰杯,说,定不能让青铜五杀。那男生尴尬到不行,回去杨天河才发现,对方当场就把她微信删了。而程星是这样应对的,我说明一下,我不想睡小天的原因不是她不好看,是我觉得她很纯。杨天河心里大赞程星,他为了谁也不想得罪多说一句话而已,但起码他愿意多说这一句,而且这话说得够漂亮。轮一圈后到了沈羽,程星问沈羽,在座异性里你最想带走谁。杨天河觉得这个问题和自己毫无联系,一边喝芦荟奇异果汁,一边啃椒盐鸡爪。沈羽却说,我选刚刚那个你不想睡的。沈羽转头问杨天河,你叫什么来着?杨天河好脾气地说,我叫杨天河,谢谢您给我这个面子。沈羽说,对,杨天河,就是你,今晚就跟哥走吧,我的人设是说到做到。杨天河哈哈大笑,正要回答,安可打断道,真心话也都问够了,我们来玩大冒险吧。3第一局杨天河是国王,杨天河的命令是1号和7号接吻5秒。杨天河对尺度心里有数,这个尺度算纯的了,真不想亲,也可以借位。1号和7号分别是安可和程星,他们接吻5秒后,重新洗牌,游戏继续。第二局沈羽是国王,沈羽的命令,是3号和4号玩猜拳,赢的人要用全力扇输的人耳光。林白和许凯遥面面相觑。许凯遥的内心或许在思考,是和她扇耳光比较能接受,还是和她接吻比较能接受。最后许凯遥得出结论,他举手说,我喝酒。沈羽翻个白眼,把牌往桌上一扔,说你们太没劲了。安可给他们倒上酒,把一个杯子递给许凯遥,说,这杯我替小白喝。第三局安可摸到了国王,安可说,2号和4号天堂七分钟吧。天堂七分钟是两个人到一个密闭的空间待七分钟,做过什么只有这两个人知道。纯k的包间外有单独的卫生间,杨天河站起来说,我是2号。程星说,我是4号,我都行,你选天堂还是喝酒。走吧,杨天河笑,你这么帅,我又不吃亏。两人走进卫生间,杨天河低头看手机,程星把脸凑到丁杨天河前面,呼吸痒痒地落在她的脸上,问她,你想不想让我对你做点什么?杨天河没有抬头地说,不想。程星离远了一点,要是我没对你做什么,你不会怪我吧。杨天河说,我就算想你对我做什么,那也不是在厕所里。杨天河说的是真心话,为了照顾她的感受而礼貌性亲密接触,可以但没有必要。程星也没再说话,只是靠在杨天河身边。两人玩了会儿手机,杨天河突然说,我现在希望你对我做一件事了。程星看着她。杨天河说拿出自己的二维码,对程星说,我想让你加我的微信。上赶着不是买卖。但真的什么都没做,她觉得自己会后悔。4两人回到包间的时候,沈羽正在和剩下的人讲自己如何治好了朋友的猫不埋猫砂的坏毛病。“猫拉完不埋,真的很臭,我朋友前段时间回老家,把猫放在我家,我真受不了它这个毛病,就抓着那只猫,捏着它的爪子让它自己把东西用猫砂盖上,那猫盯着自己的爪子发了会儿呆再伸舌头去舔,看得出来很嫌弃,但是它自己不舔,我肯定不帮它舔,没人惯着它。舔完爪子下次再上厕所就不犯病了。”安可和橘子明显不想听这个,只有林白顺着他的话回应两句。安可见杨天河回来了,拉过她的手问,你困吗?杨天河不困,但她知道安可觉得今晚差不多到这儿就可以了,于是回答,困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呀。安可说,那我们现在打车吧。杨天河瞄到了安可的手机,滴滴快车排队显示前面还有3人。工体的滴滴,前面10人排队都算少的,安可是提前就约好了。车上,安可对着带了滤镜的前置摄像头左看右看,问杨天河,你觉得我今天哪里不好看,说实话。杨天河回答她,你今天哪里都好看。安可说,我也觉得,那为什么程星和我接吻的时候不伸舌头。不伸舌头表示他是照顾我的面子,而不是想亲我。杨天河快睡着了,安可摇醒她,问,你们天堂七分钟都干嘛了。杨天河说,我们什么都没干。安可心满意足地缩回座位,闭目养神。漂亮的女孩子就这样,以为自己身居高位,她不一定喜欢你,但希望你喜欢她,你不喜欢她,她就觉得是因为今天不够美。把男孩子想睡她当成理所当然,把游戏里的亲密当作对别人的施舍,不理解怎么会有人不食嗟来之食。美貌是一门学问,觉得它肤浅的人不懂人性。5表演课时杨天河忍住别打哈欠,好不容易挨到了下课,安可溜到她身边,“跟你说个八卦,昨天林白和许凯遥睡了。”杨天河好奇,这两个游戏里没有任何接触的两个人,居然发展得这么快?“昨天林白叫了代驾,送橘子和许凯遥回去,她在副驾驶,橘子和许凯遥在后座亲了一路,先到了橘子家,橘子下车,许凯遥想跟出来,橘子把车门一甩关上了。许凯遥到家后的时候问林白,要来去他家一起吃个早饭,林白就跟去了。”杨天河问你怎么知道。安可说是程星告诉我的呀,许凯遥告诉程星的,许凯遥说林白虽然长得一般,身材和活儿还挺好。杨天河“嗯”了一声,但安可的话没停住:“其实也能理解,你说林白天天花钱组局让别人玩儿是为什么呀,不就是偶尔睡个把漂亮小哥哥么,男生就算再帅,平时再高冷,上来了还不是谁都能睡。”以前有钱人要睡小男孩小女孩,要么真金白银砸下去,要么得拿着够大的钱袋子吊着,许诺帮对方成为大明星才可以。现在大家互相给综合条件打分,只要不吃亏,睡一睡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培训快结束,安可也不出去喝酒了,快要艺考她怕影响身材,这段时间还是控制一下比较好。杨天河自然是已经放弃了表演系和艺考。她清楚得很,继续下去,哪怕侥幸考上不错的学校,以后的路也只会越来越难走。杨天河对人对事,都不会自欺欺人。也该和钟泽说分手了,杨天河算了算时间,把钟泽从备忘录里划掉,添上了新的名字,程星,和张灿。钟泽就是杨天河那个富二代男友。他开的那辆宝马,跟工体路边停着的一排超跑比,真的算不上什么。张灿是要担负着一中升学KPI的重点保护对象,没考上清华北大就算失利的学霸。杨天河以前不把张灿放在眼里的。成绩好有什么用呢,我可是要当大明星的人。杨天河生日的时候,张灿送给她校门口饰品店的娃娃,她笑着接过来说好喜欢已经是用尽全力。钟泽的生日礼物,是施华洛世奇的天鹅项链。钟泽送给她后,她一直带着,直到第一次跟安可去工体,不出一刻钟她去了厕所,把自己脖子上的天鹅摘了下来。这里的女生戴的都是四叶草或者一个圈,她在厕所搜到那是梵克雅宝和宝格丽,没有一款低于五位数。杨天河的备忘录里,会记一些她觉得之后能用得上的人的名字,再一点点去搜集他们的信息填充完善。到现在为止都是男人。男人容易被细节暗示,哪怕心知肚明是投其所好,但只要方向对了,没人会计较心意的来处。你越了解一个人,越容易吃定一个人,谁能拒绝一个和自己心有灵犀,爱好相投,口味相同,聊天投机的人呢,而且这个人长得还算好看。在杨天河的印象里,张灿是个没有细节的轮廓。她来教室的时候,他在做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她放学回家,他在做黄冈密卷,别人都是嫌作业太多,他是做完了作业买别的习题册做。杨天河想了想,在他的喜好一栏里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到时候就和张灿在一起,让他替自己讲题,毕竟放弃了艺考,高考就不得不重视了,以她现在的成绩,在本省考个不错的一本是没问题,但想去北京上好一点的大学,还是要下功夫的。还好,还有一年时间,杨天河庆幸自己总是打出提前量。她的人生,如果不把北京的时间计算在内,真的太顺了。从之前顺利攻占了校草和富二代的堡垒,到现在顺利和学霸在一起,让他倾囊相向。杨天河学习不错,不仅因为她聪明,更因为她知道什么重要。漂亮不是顶尖,那就要在其他维度赚回来,好东西就是好东西,早晚会用得上。杨天河忘不了声色犬马的北京,忘不了那些好看的脸,忘不了夜夜笙歌。其实不止,北京一定不止这些东西,还有什么,杨天河说不上来。她想,她必须得在那里扳回一城。我要去北京,杨天河心里说。每个心很野的人,来过北京后都会想留下来,杨天河也不例外。

  啊,杨天河在心里叫了一声。我的人生还会遇到很多个男孩,可是没有一个会比现在这个更呆吧。

  其实张灿想带杨天河在商场里看电影,他提前了半小时来,已经买好了票,这个从小到大的优等生在等待全国物理竞赛的结果时,都没有像等待杨天河这么紧张过。

  两人见面后,杨天河从包包里拿出习题册,对张灿说,我们去麦当劳你给我讲讲题吧。

  好不容易弄懂有机化学的构建,杨天河放松一下看向窗外的时候,窗边一辆眼熟的宝马开过去。是钟泽的车。

  杨天河歪一下头,看到副驾驶上有一个女孩儿。挺好的,这样我这边就不会多生事端了,杨天河心里想。

  小城市就是这样,人与人总能擦肩而过,看谁都眼熟,怎么都能偶遇。不像北京,没有刻意联络,就会此生不再见。

  其实真的此生不再见,说明两个人至少有一个混得还蛮不好的吧,因为都混得很好的话,一定会在某个时刻再相见的。

  张灿也看到了那辆宝马车,开始对杨天河喋喋不休:“我知道你前男友很有钱,我家境一般,你和他分手选择我我也很意外,我一定会好好高考,等我拿了状元奖金就带你出去玩,去西湖怎么样?小天你也努力呀,我想和你读一个大学,我们就可以每天一起吃饭,一起上课,一起回这里,结婚生宝宝,到时候我一定找一个很好的工作,咱们结婚的婚车也要宝马……”

  杨天河和张灿恋爱后,随身带着习题册随时拿出来打断他的约会计划,仿佛她才是个学霸。

  她很少和张灿一起吃饭,看电影,散步,总是见面不一会儿就说,我累了,我们找个地方歇会儿吧,坐下后就拿出练习册给他看不懂的地方。等起身的时候,杨天河就会说我要回家了。

  有一次张灿简直是战战兢兢地拉起了杨天河的手,杨天河眼睛一虎,男孩的手也就缩回去了。

  付出越多的人越担惊受怕,不敢索求一丁点儿回报,怕之前白付出,也怕之后都不用付出了。

  后来张灿上的那个大学出了一个“最美校花”,那女生还因为这个头衔接了戏,一时间被当成非学院派的素人成功进入娱乐圈的典范。但这样的美女对张灿来说,就像任何一个传说一样,跟他毫无关系。

  他再没遇见过杨天河这样的女生,漂亮,娇蛮,认为别人的付出都是理所当然。学校里也有爱慕他的学妹,两个人一起去图书馆,吃食堂,在操场上著名的情侣胜地散步,也去过学校旁边的小旅馆。但是没有哪个时刻比得上那时他握住杨天河的手,就像抓住了一颗从未见过的星球。

  杨天河听张灿絮叨得烦,但还是好脾气地问,那如果我考不了你那么高的分数,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呀?

  他说,其实还有一条路,就是自主招生,通过了的话会降低录取分数线。但是自主招生的名额都很少,降分也没有降很多。没关系,我都看好了武大旁边有一所师范大学,我觉得你努努力完全可以上这个学校,以后你当老师的话还有寒暑假,每年开学不少学生家长送东西的,现在的家长都可大方了,我妈一个副科老师去年9月都收了快两千多红包和好多烟酒茶还有饮料,你喜欢喝旺仔牛奶吗,我拿一箱给你带回家喝?

  杨天河看着张灿蠕动的唇舌,心里想的是,这里的男孩子才拉了你的手就想到十年后,北京的女孩儿都亲嘴了想的却是他没伸舌头是不是礼貌性接吻。

  自主招生需要满足成绩在年级10%或者拿过省级三等奖以上的奖项。杨天河的作文曾经拿过省二等奖,只是成绩考进前10%够呛。最重要的是,自主招生学校的内荐名额并不好拿到。

  杨天河有一个大她将近15岁的堂哥,高考那年差一点点分数就能考上华中科技大学,堂哥的爸爸是教育局长的高中老师,爸爸提着两条鱼去找了教育局长,那年头还是纸质档案,直接提到华科里了,当年的由头就是自主招生的内荐名额,名正言顺,还调剂到了很好的专业。

  杨天河心知自己的父母和自己算不得同类人,做包工头的父亲是东北人,江湖气特别重,喜欢打肿脸充胖子,做护士的母亲老实巴交又心软。

  房地产建筑商欠爸爸的尾款七十万,拿两套毛胚商品房来补,一套一百二十平,另一套四十平。其实这两套房按当时当地的市价是翻倍赚的,爸爸拿到手里的房子的位置,风水并不算好,第4层和第18层,况且内部成本价的买卖,能不能回本就要另算了。

  但杨父接受了这两套房子抵尾款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后来他们家以三十万的价格把那套120平的房子卖给了杨天河的二姨。

  二姨肯定是一把鼻涕一把泪,说杨天河是女孩早晚会嫁人,他们留这么多房子也没用。又说杨天河爸爸厉害,她妈妈是家里嫁得最好的。再说她自己,老公儿子都不中用,再连房子都没有一套的话以后根本娶不到老婆这些话。

  父亲好面子,母亲耳根子又软,这种事在杨天河的成长过程里,发生太多了。杨天河知道这许诺的三十万,父母都不一定能全拿到。

  当年杨天河想学表演,父母虽然没有明令阻止,但也是有旁敲侧击,走艺术的路上好大学是捷径,要靠自己去努力学习考上好大学才是光宗耀祖。

  杨天河想,他们是真的想错了,表演才不是捷径,那是一条比高考更难的路,文化课是可以靠努力学习的,而外貌和运气却不是。

  但杨天河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说出来也是没用的。妈妈看她放弃表演埋头学习,虽然欣慰,却不敢问杨天河缘由,只是开始给她买电视广告里的少年补脑保健品。

  杨天河从不信那种广告,当着妈妈的面才会吃两粒。瓶里的药丸总是不见少,后来妈妈也就作罢了。

  杨天河去办公室找教导主任咨询自主招生的事,还未开口,教导主任便急匆匆地说:“我要去医院,你改天再来吧。”

  回家后,杨天河问妈妈知不知道教导主任为什么去医院。妈妈告诉她,教导主任的爸爸的病比较严重,这边没有能上手的医生,可能要去北京才行。

  从他们这边到北京,对病人来讲又是一场难捱的折腾。这就是生大病最难的地方,时间、金钱、精力哗啦啦被黑洞吸了进去,还可能得不到一丝回应。

  飞刀就是花钱请大城市的专家飞到本地来做手术,如果医生的人品好,有时候整体算下来连钱都能省很多。当地医院也很欢迎,能观摩专家的工作,是难得的经验。但对普通的病人家庭来说很难,他们有时候连病情和道理都搞不清楚,何况这些。

  妈妈说,不是不行,但是蛮麻烦的,万一手术没成功还要担责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杨天河义正严辞:“妈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而且是我们学校教导主任的爸爸,做好事一定会有好报,而且教导主任在学校很照顾我的,记得那天暴雨提前放学吗,是他送我回家的。他真的是个好人,是个好老师。”

  教导主任从来也没有特殊关照过杨天河什么。但杨天河明白,自己若说为了内荐名额,以妈妈的性格,妈妈会严肃地教育她,这是利用不当手段占用了别人的资源,你没有得到就是你不够优秀,你应该做的是努力而不是投机取巧。

  父母对她身体力行的教育,最强烈的一个,就是可以不走捷径,但一定不要糊里糊涂成为别人的捷径。

  杨天河的妈妈是个好人。有时候看一些人,真的就只剩“好人”两个字。妈妈花力气找到了北京的医生过来做飞刀手术,同在医疗系统里,到底是比其他人轻松一些。

  手术很成功,教导主任热络地请杨天河母女吃饭。母亲去卫生间的时候,教导主任关心起杨天河的高考,问她有没有目标学校。

  杨天河说,传媒大学,北京那个。我这段时间都在认真学习,成绩也提升了很多,但是分数上还是有点差距,我在想还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更稳妥。

  教导主任想了想,问她,你是不是之前得过一个作文比赛的二等奖,是省级还是市级。

  后来在学校里,教导主任喊杨天河去他的办公室,教导主任问杨天河知不知道自主招生,杨天河点头。

  教导主任说,学校是有传媒大学自主招生的推荐名额的,但需要学生的成绩进入年级前10%,客观的标准在那里,成绩上不去的话,他也没办法。

  之后的两个月,杨天河一天只睡四个小时,试卷写了一摞又一摞,错题修正本满满当当。张灿连和她说点其他话的时间都没有了,杨天河要他帮忙整理每个科目的答题技巧。

  张灿不明白,这个女孩为何总是有这么多想法。他是天赋和积累型选手,之前确实是没在这个层面上思考过考试本身,但他仔细总结,发现确实如此。

  再一次的模拟考试,杨天河进入了年级前10%,而张灿第一次没有考年级第一,排名甚至没在年级前十里。他写语文作文没有写完结尾就睡着了,本来他就不怎么重视语文,这次老师更是批评他得紧。

  张灿跟杨天河说,我为了帮你,这段时间都没按照自己的节奏学习,成绩都掉了。

  张灿本来想讨更多的甜头,没想到这样三言两语就被打发了。但就是这样的打发都令他感到满足。

  教导主任用她这次的成绩帮她争取到了内部推荐的名额。她配得上,如果这次没努力把成绩顶上去,或者作文没有拿过省二等奖,就算她妈妈把华佗复活给教导主任的父亲治病,这个名额也没法儿落到她头上。

  那三十分的宽限起了作用,杨天河以低于网络与新媒体专业26分的分数,拿到了传媒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安可第二年依然没考上北影,干脆进了北影的专科学院。安可说共享师资,好歹是进了北影,再折腾的话,她就老了。

  杨天河过去这一年算得上脱了层皮,她理解了为什么别人说高考是一场战争,也怀疑自己再也不会有备考期这样的劲头。这个暑假她本来就打算浪费时间,但杨天河觉得,在家里浪费,比在北京浪费更加浪费。

  这一年杨天河上进的表现震慑住了杨父杨母,他们没有二话就同意了她的请求,既是因为对高考结果带给他们的荣耀太过满意,觉得必须返还给她这样的放纵,也出于对这个女儿身上不知从何处激发得来的巨大能量的陌生感和惧意。

  从武汉去别的地方,都是在天河机场坐飞机。爸爸开车在送她的路上说,我给你取名时,就觉得会有这一天,你会从这里飞出去的。

  爸爸平日总是说着不着调的江湖混话,突然来这么一句认真到有点矫情的话,杨天河的鼻子一酸。但她知道,并不是从天河机场起飞,到首都机场落地,就算是飞出了武汉,飞进了北京。

  候机室的巨大落地窗外不时有飞机滑翔而过,杨天河拿出手机,被设置消息不提醒的张灿不停发来很多消息。

  杨天河没有点开他的头像,只是打开了跟安可的对话框,又看了一遍发给她的小区地址,地图上方写着“城市之光”。

  “城市之光”这名字,听着还挺大气,位置离现代音乐学院和传媒大学很近,四千五可以租一个三室一厅,很多学生都会拼着住一起,也是京城有点粉丝却还没在住址上消费升级的网红聚集地。

  大学前的暑假,杨天河和安可住在城市之光的loft里。每天太阳下山,这里的一天才开始。

  女孩子们起床,洗澡吹头发,穿梭在衣柜中间挑选行头,站在镜子前互相修正妆容,再携手出门,去纯K,去OT,去天堂超市,去playhouse。

  转折点是某天凌晨两点。杨天河跟另一拨朋友唱K回来,卸妆准备睡下。安可打来语音电话,说狼人杀缺人,让她赶紧来,就在小区另一栋楼,半小时内到。说完安可便挂断了电话。

  杨天河拿了一件外套出门,被夏夜的风吹走了昏沉的睡意。她凛然一寒,想到自己在安可眼里,从来都是一个随叫随到的陪同。

  那个狼人杀的局,一群人还在热烈讨论刚刚看完的一部国庆档新片,还没上映,不知道是谁从哪家营销公司里拿到的点映名额。

  他们有什么局没有带上自己,杨天河其实无所谓的,看电影大家都找自己鱼塘里的鱼,哪有人记得她。但是凌晨把她叫去狼人杀凑数,她却有了计较。

  在“城市之光”的群组里,她颜值排不上号,社交网络上粉丝只有寥寥数百人,银行卡余额扣了学费连在这里交押一付三的房租都做不到。就像之前安可介绍她的时候说“暂住在我家”一样,她在他们眼里也不过是一个蹭局的角色。

  她不要这种看得起,杨天河心想,我是正经八百考进传媒大学的人,这是一所很好的学校,娱乐行业有数不清的厉害角色是她的校友。而她杨天河会像她的前辈们一样,被看到,被记得,这才是她来到这里的原因。

  这群拿着啤酒和兑了雪碧的伏特加觥筹交错的人娱乐,杨天河突然看清楚了他们的脸。

  还有她艺考时的同学、偷偷跑去工体还要凑车费回住处的玩咖们,他们发着光的面容是因为年轻,因为来得及,因为自以为还玩得起。

  安可也曾经被叫去凑数,脸上没有丝毫不悦,立刻起身化妆出门,甚至为了不排号叫了专车。回来时眼角眉梢都带着得意,让杨天河猜她和谁一起玩了,又不等她开口就按捺不住地和盘托出,就是那个经常上热搜的男团,他们的C位。

  “他刚赶完通告从机场回来,白天接着飞,又想玩,所以临时组了个局。你知道吗,他基本都是这样玩,下机场就叫人,玩到天亮再出发,助理们会处理好他的行李,本人到机场就行,反正头等舱可以躺下睡觉。”安可看似老道地说了一大段,然后兴奋地压低声音,“我和他加了微信,他说回来还会找我。”

  杨天河查了那个人的资料,才19岁就是顶级流量了。安可以为和他坐在一个场子里玩同样的游戏喝同样的酒,他们就是一样的人了。他们就可以一样荒唐地挥霍。

  在安可跟杨天河说了这些之后,她也是这样认为的。直到刚才,杨天河突然意识到,他们当然不一样。

  就算在一个牌桌上,因为底牌不同,能押的注,能参与的轮次,能持续的时间,从来都不同。

  美貌既是天赋,也是上帝的偏爱,但如果没在正确的时间兑现,就会是没有价值的股票,从熔断,到跌停,最后退市。目之所及这群人,哪一个又差了一张好看的脸?他们以为自己不断认识其他同类是在往外走,往远走,其实不过是一群被困在原地的人,在凿壁偷光。

  这个城市养活了这个行业,而行业和既得利益者穿过墙壁的一点光,构成了他们全部的城市之光。

  离开学还有一周有余,杨天河给安可买了一瓶她心心念念的Lamer精萃液做为借住的答谢,就提前住进了宿舍。

  她抱着手机查自己有哪些厉害的校友,更加自得于她是断舍离的行家,当时放弃艺考、放弃富二代男友又拼了这一年真是正确的选择。

  一纸文凭就像北京户籍,是金灿灿明晃晃的标签,自然会被同样认可这个标签的人惺惺相惜。

  宿舍很干净很好,舍友们也很和善。学生气浓重的女孩儿们第一夜都有些激动,讲着自己的高中和暑假。

  杨天河被问到暑假怎么过的,她答,和你们差不多呀,吃喝玩乐睡懒觉出去走走。

  叫岳越的女生住杨天河对床。她说,早就听说传媒大学的后门有一家小笼包巨好吃,我们军训前去吃吧。

  军训的第一天,杨天河在朋友圈发了一张。女孩盘腿席地而坐,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军训的迷彩裤,长发披散下来,对着镜头笑着比V子手。

  微信里越来越多的点赞激不起杨天河任何情绪,在她看来,非备忘录里的人点的赞,都是意料之中的,就像玩游戏时被惩罚亲吻,那些男孩子们应该伸出来的舌头。

  杨天河心说军训这么累,又不像平常有周末,哪里有精力去玩卡丁车。正在思考拒绝的措辞,程星又发来一条微信,说,晚上几点方便我来接你。

  一年多之前,他们躲进KTV的洗手间里,程星只是问她,希望他对自己做什么,好像全世界的女孩都在渴望他。

  当时在“最不想睡谁”的问题里选择了杨天河的那个男孩,现在为了和她完成一次约会,要主动来接她。

  杨天河点开了手机上的备忘录,程星的名字下,除了他的姓名年龄生日星座,还跟两年前一样,只记了他参加的那档节目的名字。

  那时候程星真的是很多女孩子的白月光,好看,又那么温柔,在节目里骑着单车后座带着小女孩,乡下黄昏时的氤氲日光照在少年身上,被风吹起了刘海露出皎白的脸,那一幕被拍得像动漫里的场景。

  杨天河当时把程星记在备忘录里,确实是因为他是她那时候认识的最帅也是最有名的男孩。她想,总会有点用的吧,哪怕他喜欢上自己也是好的。结果程星一路flop到现在,知道他的人还是很多,他也一直在混圈,却始终没有遇见第二次机会。

  后来他去了北京现代音乐学院学表演,暂时安置住自己的人生。那个网红学校,不用考试,今天交学费明天就上学,介绍生源过去还有百分之十的返点。

  那个学校当然也有很出彩的人。有个男生一边上学,一边演5分钟一集的小网剧,赶上抖音的流量红利,有了巨大的人气,被更有资源的公司看上,签下他作为正经演员。

  学校招生很爱提他,说我们学校是可以出正经演员的,只要你努力。当然,更多的是在短视频平台上都混不出来的人,一只猫都能有百万粉丝,他们却连点赞都不到三位数。

  杨天河想了想,告诉程星,自己军训六点结束,七点她学校门口见。程星回复,好,到时候见。

  下了军训,杨天河回宿舍把脸上残留的防晒霜都洗掉,重新上妆。她皮肤好,只需要混合一半的隔离和乳液后涂抹一层,再扑点散粉,就是瓷白的效果。

  杨天河看到程星的时候,还是感叹,女孩子的审美就算多变,总归有一个白衬衫少年的情结,程星堪称情结本人。

  杨天河走上前打招呼,程星问她饿不饿,杨天河说饿。程星建议在附近找个地方吃饭,杨天河却说,去远一点的地方吧,我知道一家湘菜很有名的饭店。

  他知道自己的名气仍然算身家,哪怕光凭外形,都会让人多瞩目几分。他会把和自己在一起时吸引来的目光,当成给予他人的殊荣。

  他今天被杨天河拒绝了两次,一次是吃饭,另一次是他约杨天河的时候她没及时回,直到他又补了一条。这在程星看来也相当于拒绝了。

  杨天河第一圈跑得很慢,程星超了她一圈。第二圈就快了起来,到第三圈时她已经记得了路径,能提前做好应付大转弯的准备。

  到了学校门口,杨天河准备下车,程星突然用手握住她的后颈,往前一托,她的额头刚好对住他的嘴唇。程星稍低头亲了她一下,然后放开了手,对她说,到寝室给我发个消息。

  即使杨天河讨厌程星邀请她去他家时的势在必得,程星今天的表现仍然算得上好。他们还尚不能拥有仿佛闪烁着真心的浪漫,那个落在额头上的吻却让一切显得昭然若揭。

  可能是因为她“看上去很纯”吧。杨天河简直要为自己能把所有情节上的互文串联起来竖起大拇指168体育。

  杨天河想等程星问她有没有到寝室再回复,但程星没有问她,杨天河也就作罢了。

  第二天军训,果然有女生问杨天河昨天校门口等她是不是程星。杨天河摇头说她看错了。

  杨天河隐隐觉得,让同学知道他们有瓜葛算不得什么好事,她想太平一点过掉自己的大学生活,她志不在此。

  军训好歹是结束了,程星没有再找过她。杨天河看着镜子叹气,饶是她这么小心,还是晒黑了一点。

  大学生活有很多和高中不一样的地方,比如她最先熟悉起来的竟然不是同班同学,而是自习课时一拨又一拨来为社团招新的学长学姐。

  她的室友们拿着一叠报名表兴致勃勃地挑选,岳越问她要加入哪个组织,是学生会还是兴趣类社团。杨天河推说怕麻烦,一个都不打算加。

  混局还可以当作休闲娱乐,吸天地之阳气,采帅哥之精华,学校里这些就纯粹是在架空的体系里过家家,也没有钱赚,还不如进入真的社会里。

  但杨天河还是陪着岳越跑了几天面试,看她最后选定了院学生会的外联部和辩论协会。岳越是个话不落地的女孩,杨天河愿意跟她走得近就是因为她不会冷场,不用为聊天动脑子的感觉实在是轻松。这两个社团倒是很适合她。

  这天,学院组织针对大一大二两届学生的行政性质会议,每个系算一组,几个班的人聚在一个大阶梯教室里进行。

  很多学长学姐虽然没接触过,却通过岳越这段时间的资讯辐射,光看脸就能对得上号。唯独教室最角落里坐着的一个学姐,穿一身黑,看着很有气场,却没听岳越提起过。

  岳越回头看了一眼,跟她说,“这学姐叫范晓吟,很有名,据说她是咱们这个系有史以来唯一一个留级生。本来她该上大三了,上学期期末考她从头缺席,每一科都没有成绩,直接降级,要重新念一遍大二。要我说留级算幸运的,没直接开除都算学校仁慈了。她好像很少在学校呆着,在学校的时候也是独来独往的,不知道在搞些什么。”

  在一路努力学习考上来的好学生眼里,留级和孤僻都算得上天大的事,也难怪岳越的口气像在谈论一个失败者。杨天河忍不住多看了那学姐几眼。

  安可叫杨天河周末去她家玩,杨天河赶在周五晚上寝室楼关门之前,收拾了东西出门,看见那个叫范晓吟的学姐也在往学校外面走。

  杨天河喊了一声学姐的名字。范晓吟停下来,看着杨天河歪了一下头,像是对她叫自己这件事感到十分疑惑。

  学姐说,可能就是因为什么都没做吧。你是这一届最好看的,一个社团都没参加。

  杨天河问得很直接,那你不在学校的时候在做什么,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我不会跟别人说的。

  就像她不承认那天在校门口的男生是程星一样,她潜意识里认为学姐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她自己的情况。

  学姐可能是嗅到了一丁点同类的气息,说,我在中国电影导演协会实习,还在一个导演的工作室写剧本。

  她和范晓吟加了微信,等范晓吟回学校的时候,约她出来吃饭。杨天河直接问她,我也想实习,你觉得什么娱乐圈什么职业适合我。

  范晓吟好笑地问杨天河,你知道娱乐圈都有什么职业吗?杨天河理直气壮,不知道啊,所以才来问你。你以为我饭是白请的吗?

  范晓吟也是从杨天河这样有勇无谋的阶段走过来的,当时因为一个人,她励志要进到行业里,成为能叫得上名字的存在。但她又不想找他帮忙,还求着认识的一个做导演助理的男生,被他推荐给导演协会做志愿者。后来又遇见了现在的导演,愿意带着她一起做剧本。

  杨天河虽然还知道自己要什么,但范晓吟像看到了当年她拜托别人带她入行时的自己。会想办法突围的人总能让人高看一眼。

  范晓吟给杨天河讲,这个行业的工种可多了,基本人人都想做导演,制片,编剧,经纪人,人人的理想当上大导演,大编剧,大制片人168体育,大经纪人。

  嘴上说着让杨天河多看看书查查资料,先自己有点数,别老是张嘴问人,范晓吟还是在自己的朋友圈里检索关键词,找了几个相关JD给杨天河看。

  “这些是这段时间的。这个电影新媒体业内还算有名,但是去当运营就真的算了。这个营销公司在招策划,他们老板很厉害,擅长与创作者对话,合作对象集齐了国内所有名导。这家经纪公司比较新,在招经纪助理,我记得有个合伙人是咱们学校毕业的。还有个不错的制作公司在招文学策划,但你这个人,我打眼一看就与创作无缘,还是别往这边努力了。我都发你看看吧。”

  需要基本功和信息量的,杨天河自知目前自己做不来。再有一层,让她做那种按在那边熬着,过程漫长就算了,还不知结局如何的工作,她肯定受不了。

  杨天河还有个室友叫叶子,是个疯狂的追星女孩,据说她高考成绩上个北师大都没问题,但连报考大学都是奔着追星来的。

  叶子每天抱着手机喊哥哥,每天说哥哥多火,机场多少人等着哥哥,周边又卖了多少,多少品牌花大价钱只为得到他的独家照片,多少平台又为了得到他们演出的直播权为十几分钟一掷千金。为了去机场拍几张高清美图,她端着炮筒似的单反不惜从早蹲到晚。

  艺人行业有巨大的经济价值,比其他职业都来得更直给,大众的反应总是比市场更快一些。

  不管从事哪个领域,走到金字塔尖的人,就相当于呼吸吐纳都在一个空间里,相见就是个转身的事。

  但从零开始的话,经纪人应该是除了明星以外,最接近名利的行业了,因为他们就是紧紧跟随着明星的影子。

  杨天河现在还考虑不到明星中三六九等红与不红的问题。她只觉得这件事可以一试。杨天河性格里当然有诸多问题,就像张灿发给她的最后一条微信,愤怒地指责她“虚荣,自私,投机取巧,什么都想要”。

  但有一点,连张灿也不得不服气,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总是觉得只要自己想办法,就能做到所有事。

  “我想当帅哥的经纪人”,杨天河说,“顶级流量,盛世美颜,在他身后赚大钱。”

  在传统媒体为王的年代,她靠着躬身换来的门户网站banner位,一遍遍为她带的女明星刷同样的关键词,也因为引起诸多争议。在许多关键节点,靠一篇篇大胆又真诚的文章,让女明星摇摇晃晃地从全民黑走到了全民红。现在想来,做人设和走黑红路线,这位也算是开山鼻祖了。

  杨天河笃信事在人为,人要比其他都重要,她想看看陈雪莉那样的人是怎么活着的。

  杨天河不知道其他的大学新生第一个学期都在做什么。室友们里,岳越的发轫之始是社团活动,以聚会喝酒为主,以开会点名为辅。叶子一如既往地追星,喜提哥哥美照数十张。而她已经在星河实习两个月了。

  她的职位名义上是执行经纪助理,实际上是所有人的助理。杨天河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公司都很难见到老板本人。她几乎没见过陈雪莉。她的上锋是张珊珊,一个衣柜被Theory和三宅一生填满的女性,但她直接接受任务和汇报的人却遍布全公司。

  杨天河要做的事情,从挑新闻稿的错别字、调整朋友圈文案的发布格式,到帮公司的造型总监把从品牌处借来的服装sample寄回去,从打印一式两份的商务合同,到贴完整个项目的报销发票。

  公司艺人上周末晚上排播的综艺节目,她也要跟着宣传组的同事呆到凌晨一点,第二天一早还要去上自习。

  为了化妆挣扎着从被子里爬起来的时候,杨天河觉得自己几乎患上了闹钟PTSD。

  比如身材高挑却上了点年纪的女演员林茉,宛如时尚美妆博主,每天都是上衣叠穿下衣失踪,小猪佩奇火就戴手表,复联4上映时化黑寡妇妆,垃圾分类起争议她斜背分类包。公司正在力推的流量路线男艺人丁一飞,则是全民CP,影后是他偶像,小花是他好友,童星是他妹妹,全年龄段拉郎配。还靠男男社会主义兄弟情拉来一票粉丝。

  杨天河最早在热搜上看到自己修过标点符号的文案,还会觉得很神奇,后来就开始学会了找公司以外其他艺人到底在用什么话术。

  林茉出镜的衣服几乎都是品牌借的。无论是明星还是时尚icon,之于品牌都并没有“人”的属性,而是由肉体、身份、属性标签和曝光量构成的活体招牌。品牌好友是最高级,参加活动次一级,穿戴在身上出镜拍摄硬照或街拍是最小单元。产业链细致到无孔不入,能进入公众视野的内容,几乎全部是为了达到超高回报。

  其实这些事情和杨天河想象的娱乐圈职场相距甚远,但她从细枝末节处渐渐明白,艺人经纪就是做好以艺人为核心的一切,工作、生活、情感……想尽办法把他们个人单位时间的收益最大化。

  Lisa入行的契机堪称传奇,她原来是陈雪莉的房地产中介,最早帮陈雪莉在丽都租房,直到她买了阳光上东美洲组团的大平层。

  Lisa的招数是春风化雨,只要做过你的生意就能做到随叫随到,大到装修能提供性价比高的供应商,小到上门换灯泡,副本是帮忙接孩子和遛狗。春天送草莓秋天送石榴,根本不会打扰你地放在你家门口,一张小卡片上写着“顺颂时祺”。

  看上去事情不复杂,难在持之以恒和处理问题没有线头。Lisa离开原公司后的一个月,她以前所在门店客诉率飙升到历史新高。原来被她伺候得明明白白的客户,再看谁都觉得不够妥帖。

  她官宣加入星河的那条朋友圈,比陈雪莉宣布星河成立时点赞人数还要多。陈雪莉看着评论区里大面积的共同好友,以及得知了一位在北影任教、自己都说不上几句线年的花鸟限量作为她的转行礼物,陈雪莉知道这笔买卖做得值了。

  她只做两件事,为星河找到好的新人,将星河的艺人推荐给所有人。Lisa身段软,为了完成交给她的任务,无所不用其极。

  全国的漂亮男孩女孩,少有Lisa不认识的。她有一个专门做casting的微信,在加入星河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满人了。

  艺人公司找人,早些时候是去专业院校里选拔,后来竞争激烈起来,就开始盯各大艺,横扫各类社交平台。安可和橘子都收到过微博私信,当时她们的关注者不到三位数,以为是什么新一代的诈骗手段。

  但Lisa的思路开阔得多。她让各种网红理发店的托尼替她留意,见到好看的小哥哥小姐姐就问有没有签公司,帮她拿到联系方式;打通了青少年业余篮球联赛的关系,能看到这些来自全国各地的高个男孩的资料;认识最大的cosplay服装和汉服淘宝店的店主,在买家返图里寻找吉光片羽。有一个面庞如玉剑眉星目的男孩就是这么被签下来的,因为古装扮相太过好看,从签经纪约到签第一部戏约,还不到三个月。

  造型师把衣服带到现场时才发现助理忘记烫衬衫,穿肩宽腰窄的修身西装里显得分外邋遢。张珊珊的脸色难看到滴墨,眼看活动就开始了,后台照还没来得及拍。

  造型师派助理打车到最近的商场先买一件,助理还在路上,杨天河已经拖着挂烫机回来了,是她花了一百块,问附近的私人服装店租的。

  社会尊重会做事的人,再细微的小事,你能做得比别人快速和出色,就有被看到的可能,就如Lisa之于陈雪莉,杨天河之于张珊珊。

  丁一飞因为参加了一档演技类的节目锋芒初露,叶子知道杨天河开始帮他做事,和她说,“之前接机的时候,丁一飞比我家哥哥先出来了,我顺手拍了几张,发现还蛮帅的,就修出一套图卖给了一个丁一飞的站子。说实话,我觉得他未来两年赶上好饼的话,能冲到二线。”

  叶子想了想说,影视剧能连上,有很多快消品代言,被奢侈品邀请到时装周坐头排的流量。

  叶子白眼一翻,对她的无知感到头秃,说,没被罚款的武媚娘,影史票房冠军的战狼。

  杨天河跟范晓吟在吃饭的时候说起叶子的双押金句,范晓吟说,你这个室友真的可以当娱乐博主。

  在学校里,杨天河跟范晓吟走得最近,她知道范晓吟喜欢她,从每次回学校就会找她吃饭就能看出来。别人都不知道范晓吟到底在干嘛,她却连高中时期的经历都跟杨天河分享了。

  范晓吟上高中的时候就跟着朋友去过戛纳威尼斯柏林东京和釜山,还在东京直接度过了一次电影节。家里知道她喜欢这个,一直很支持,本来打算让她去读纽约大学的电影专业,但范晓吟自己要留在北京。

  杨天河出国的经历大多是跟团去一些不需要提前办签证的地方,在景点处走马观花。而有人在很小的时候就会为了某件不算生活必需的事特意去国外呆那么长时间。

  她自然知道世界大不相同,总有人比你更漂亮,更有钱,更有见识。杨天河不是不认识留学回来的富二代,开着大牛撞上了路边的围栏,下车打电话给保险公司,自己转头就走。

  但她确实是第一次知道世界上还有范晓吟这样的人,他们愿意为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买单。

  杨天河本来还打算再跟范晓吟吃个下午茶,就收到了方寸的信息,问她晚上要不要去内测密室,游娱联盟新出的千王之王。

  方寸是杨天河的直系学长,本来应该是范晓吟的学弟,却在今年开学变成了同学。

  说实话,方寸放在普通人里确实很可以,算个帅哥,不过形象也需要靠增高垫驰援。院系的新年晚会是他担任总策划和主持人,在学生会里有个副会长的职位,就等现在的会长传位呢。在他们系的一亩三分地里,方寸算个人物。

  方寸喜欢的女孩子是表演系的新生葛零漫,准确说,全校男生没谁不喜欢简直是少女漫主角般精致的葛零漫。她还在准备艺考,各大经纪公司的橄榄枝就足够在她家门口种起一片青青草原。

  葛零漫是非池中物的金鳞,但方寸没那个意识,始终觉得自己这么优秀,葛零漫早晚会跟他谈恋爱。

  岳越正在暗恋他,因为这件事还在寝室里流过眼泪,杨天河给她递纸巾的时候心想,小女孩可真好玩。

  叶子给岳越面子,只私下里偷偷叫他“方晓明”,一见他有什么出风头的动作,就会悄悄对杨天河说,月黑风高之夜,BKing发功之时。杨天河第一次听见“方晓明”这个称呼,简直笑到打鸣。

  但方寸学习还不错。杨天河在大系群主动加了他,就是打算在期末的时候用起来168体育。临时寒暄候未免令人不适,所以杨天河从加了微信开始,就每周找一次闲着的时候在学长刷屏的朋友圈里挑几条点赞。还有一个月期末,也差不多到了火候,昨天杨天河就开始跟他打听期末考试的情况了。

  杨天河声音软糯地发去语音168体育,又用文字复述了一遍,“怕学长不方便听语音,我就再打字说一下~学长学习这么好,能不能跟我说说去年考试重点科目的情况呀,比如哪些课特别难老师特别严格之类的,我怕我会挂科……”

  有的男生会觉得妹子发语音才算是亲近,而有人追求效率,只想一目十行看文字信息。杨天河想,那我就都满足好了。

  也许是学长原本邀请的哪个女孩儿爽约,学长翻看微信看到她的消息,觉得她也有一些押上台面的价值,于是给她发来邀请。

  杨天河心里不爽,心说轮也轮不到你方寸把我放到第二梯队,又想到事实就是如此,就迅速冷静下来,习惯成自然地先打开手机查这个密室的信息。

  杨天河先是在大众点评上搜索游娱联盟,各种主题均价都要五六百,类型也很丰富。那是一家大型密室逃脱,不同于传统的机械密室,更注重沉浸式的体验,很多人评论说完全代入了故事情节里。她还没玩过密室逃脱,不知道已经发展得完善,于是来了兴趣。

  很多人一生是没有办法真正地去演戏,但在这种角色扮演的游戏中,却可以短暂地过一把表演的瘾,体验当明星的感觉。

  千王之王还没有在大众点评上线,杨天河又去微博搜索。发现它是个很大的小说IP改编的,同名电视剧也已经杀青了,男女主演分别是肖戬和景楚辰,算是叫得上号的演员,按叶子的说法,算是二线。

  网上已经有一些网红、甚至一些小明星去过了。搜索的关联词里,还有千王之王揭秘。

  杨天河顺着点进去,原来有个网红在体验过后,在微博小号讲,有一关是环环相扣的五行八卦阵,她们解了很久也没解开,原来是因为中间的十二时辰的木板是可以往外拨动的,而她们一直在那里转动八卦石板,所以一直对不上。

  很多网友骂她破坏密室界规则,所以这条具体的微博已经删除了,杨天河是在一些网友的讨论中拼凑出的信息。

  密室离学校有点距离,学长跟她约好,七点在校门口集合,一起出发。她告别范晓吟,回去收拾自己。

  一个是和杨天河同班的蒋晨。军训的时候教官离开她哭得最大声,仿佛恋人即将离世。杨天河曾在校医室撞见蒋晨向校医撒娇,想要一张假条,被年轻的校医拒绝。蒋晨很喜欢同学长、助教之类的男生撒娇,在班级群里都不收敛,杨天河看到她,总像看到得宠后抓紧时间的妃子,只不过她总是把所有男的都当给予恩宠的皇上。

  几分钟前她在朋友圈刷到了沈丞的四宫格朋友圈,配文是学长带我去玩密室,今天也是开心的一天。

  还有一个女生不认识,五官不算十分精致,但是脸很小,应该是播音系的。路上,杨天河得知小脸女孩名叫赵宁,是葛零漫的室友。

  他们到了游娱联盟,一个穿长裙,看起来比杨天河他们大几岁的女孩将学长他们带到等候区的沙发那里坐下。沙发上已经坐了两个学生模样的男孩。

  长裙女孩说还有三个人,可能迟到了,我是游娱的市场总监贾小樱,你们坐这儿稍微等一下,你们有什么事可以让前台叫我。

  已经坐在沙发上的男孩主动向赵宁搭话,问赵宁:你们也是来内测的大学生吗?我们是北语外联部的。

  两个男孩看女孩子们都没什么搭理他们的兴趣,六人便都坐在那儿玩着手机沉默。

  贾小樱过来的时候带了四个人,一个三十多岁从上到下都是logo的男子身边,他们身后的三人,是分别是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戴渔夫帽和黑口罩的年轻男孩,粉色头发的年轻女孩。奇怪的组合。

  贾小樱对身后的人说,他们就是今天来内测的大学生。方寸起身打招呼,中年男子对他点了点头。

  方寸有意带着赵宁,赵宁却一直往走在前面一点的渔夫帽男孩那边瞟,他摘了口罩卡在下巴处跟中年男子在说话,在昏暗的环境里都能看出长得十分漂亮。蒋晨紧跟在方寸身后,轻轻地拽着他的衣角。

  粉发女孩稍微落后半身,谨慎地睁大眼四处看。杨天河走到她生边拉住她的卫衣袖子,问,你是不是有点看不清?粉发女孩无奈道,对,我有点夜盲。

  电话声忽然响起,戴眼镜的男子说声抱歉,便退到一旁把手机拿出来站在原地讲话,示意大家先走。

  进密室都要提前存好手机以防泄密的,但这个人却没有被要求。杨天河的疑惑可能太明显,粉发的女孩儿悄悄问杨天河,你知道那个网剧吗,上海滩千王之王。

  女孩儿说,他就是那个剧的制片人,我是他助理,你叫我粉粉就行。这个IP在他手上,也授权给这个密室了。我们杀青刚回北京,所以也过来看看这边的情况。

  杨天河面上不动声色,只说,好巧,我们也算半个同行吧,我在星河实习,一会儿出去了我们可以留个微信啊。

  粉粉一直跟杨天河走在一起,靠得很近,杨天河抓着她的手,让她跟在自己身边。

  中途有一些NPC演绎剧情,粉粉给杨天河吐槽,说实话,感觉他们比我见过的一些演员演得还好。两个人小声地哈哈哈笑起来。

  终于关键关卡,五行八卦的阵图。一行人卡住将近二十分钟,杨天河看着这个机关,心想谁能想到这个除了要转动以外还要往外拨呢。

  一行人你换我,我换你,连中年男子都试了一把,却都没办法完全同提示对上。赵宁咕哝一声,不会是bug吧。粉粉提议,要不然我们场外求助一下?

  她装模作样地把机关摸了一遍,然后重点在十二时辰的木板来回探寻,拨弄一下后,假装惊讶地说,原来这个木板一边转还要一边往外拔的。

  结束后,密室老板迎着中年男子,引他去另一处沙发聊天。贾小樱带杨天河和其他人拿回手机。粉粉见老板谈话结束在起身,也连忙跟过去。杨天河叫住她,粉粉,我们加微信哦。粉发女孩儿扫了杨天河的二维码,通过后给杨天河发来一个比心的表情包。

  手机又震动起来,是方寸的微信。他说时间有点晚,寝室要关门了,问她要不要在外面住。

  明明大家都在一起,却还要发微信,意思很明显了。杨天河拒绝说,我借住同事家,已经跟她说好了,谢谢学长关心。

  男的真有意思,本来想约葛零漫,让她玩玩内测的密室,看看有没有别的机会,但就是这样,也要找能睡的保底。杨天河吐槽,心说,如果他不给我期末考试的信息,那方寸这个人就可以拉黑了。

  杨天河去网吧玩了一晚上LOL。蒋晨那天跟学长一起外宿,杨天河很后面才知道。

  杨天河看自己的工资卡,做实习生的钱够买从家到北京的往返机票还有剩余。回想这个学期,密度够高,备忘录上的名字逐渐变多,范晓吟、粉粉、张珊珊……还删掉了方寸。杨天河觉得自己没有浪费。

  这段时间陈雪莉出现得很频繁,不停叫公司各路人进办公室开会,一个接一个的打电话,好像就是在等待这天。从一早上,张珊珊就和法务总监财务总监在会议室里严阵以待,直到一个男人大驾光临。陈雪莉亲自在门口迎接,引着对方去到会议室。

  男人很高,穿着很随意,跟陈雪莉的香奈儿套装比起来简直称得上朴素。但办公区的其他人见到他,眼睛都亮了,立刻窃窃私语起来,说是梁伯恩来了。

  杨天河现在还是只认识明星和大导演的水平。她搜了梁伯恩的大名。电影世家出身娱乐,祖父是中国第一代制片厂导演,父亲在中影集团担纲要职,按这个配置来说,母亲应该是美丽女明星,就完整构成了一个主角人设。但网上没有任何关于他母亲的信息。梁伯恩自己是从欧洲学电影回来的,入行就是巨导助理,现在已经手里票房过百亿的制片人。

  路过杨天河的时候,男人突然开玩笑地说了一句,你们公司还开始雇佣童工了吗?

  杨天河嘴上还沾着咖喱,被一群人的目光笼罩在中间。拿起纸把自己擦干净,说,我成年了,正在读大学。我们公司是正经公司。

  大家笑起来,男人被前呼后拥着离开。杨天河心想,他们大抵是刚经过一场恶战,我就变成了让大家放松一下的那个消遣。

  梁伯恩离开后,杨天河就在丁一飞的工作群里看到他春节期间要进组的通知,出演一部古装电视剧男二,要在横店呆两个月,但还没有配好跟丁一飞的执行经济刘佩青一起驻组的助理。张珊珊让刘佩青去调度一下工作人员。

  杨天河走到张珊珊办公桌旁边,问,珊珊姐,丁一飞这个事儿为什么这么临时呀。

  张珊珊没有抬头地在电脑上打字,对杨天河说,这部剧本来就是丁一飞和另外一个演员争男二争,导演喜欢那个演员,觉得他气质阴柔,跟角色更搭,梁制片和雪莉姐关系好,也看好丁一飞,一直在帮忙争取。看起来最后是梁制片赢了。本来以为希望不大,人手都安排出去了,临近春节也不好找人,谁跟组这种小事还要操心到这份上。

  听到这话,张珊珊才抬眼打量起杨天河,说,本来觉得你是学生肯定要回家,就没有问你,既然你愿意,那你就跟Peggy一起过去吧,她有经验,主要处理剧组里的事,你帮她一起把丁一飞照顾好。我也会过去。

  进组前的日子,北京几乎变成一座空城。杨天河百无聊赖地翻着微信,突然想起粉粉,给她发去一条消息:一起去玩吗,我记得你不爱玩密室逃脱,我们换个别的玩呗。

  粉粉回复,亲爱的你怎么这么细心啊!我真的玩不来密室,上次要不是老板要求我才不会去!你问的时候正好,我晚上约了个唱K,都是小演员和练习生,帅哥局,王博也在,就是上次密室的那个男孩。

  杨天河想了想,给赵宁发微信,问她晚上要不要去唱K,跟她说上次是因为男孩的老板在旁边,不方便跟别人说太多话。这次都是年轻人一起玩,可以一起来啊。

  同样是纯K的包间,这个局的氛围意外地放松。杨天河带着赵宁进去以后,发现沈羽也在,其他人围坐着喝酒,沈羽一个人坐在高椅子上唱歌。

  见杨天河盯着沈羽看,粉粉介绍说,“沈羽是我们的吉祥物,虽然他没签公司,不知道为什么有他在的局,帅哥总是又多人又好。”

  光用肉眼看,沈羽除了高一点以外,帅得总是不如其他人直接和主流。但他出现在镜头里的时候,眉骨清晰深刻,眼睛聚光,眉眼极鲜明,脸型和五官的优势极为突出,原片根本不需要修。

  不是帅哥美女就能当明星,娱乐圈的颜值要经过很多形式进行检验,首当其冲就是镜头。肉眼看不出的细小毛病,在屏幕里会被无限放大。

  杨天河见过小演员练习生们来公司被陈雪莉他们挑选,她那时还纳闷,明明有看上去更好看的孩子,却被淘汰了。

  沈羽拿出自己的二维码说,我这人特别讲礼貌,所以我从不对别人说我扫你吧,听起来很像要扫垃圾,我都是对别人说说你扫我吧,因为我本来就是垃圾。

  沈羽撇嘴,没有,我朋友进组拍戏,直接把猫送我了,怎么都学不会埋屎,要不是长得猫模猫样,我才不当这个接盘侠。

  沈羽眉目聚焦,讲话带棱角,气场特别锐利。他的魅力来自于直接赤裸地以真面目示人。

  其实杨天河也被评价过眼睛像猫,高中的时候她和富二代恋爱时,偷偷和校草出去约会过,她贪心,总是什么都想要,还一定要最好的。校草说杨天河偷偷和他看电影时的眼睛像白夜行里的雪穗。杨天河揶揄没想到你还能看白夜行。

  【对雪穗外貌提到最多的是眼睛,像贵族猫咪的眼睛。筱冢一成第一次正面见雪穗的时候,他对她猫咪般的双眼还产生了另一种感觉,就是这种感觉让其认为雪穗并不是一般的名门闺秀——她的眼神里有一种微妙的难以言喻的刺,可以说是卑劣下流的光。

  她外貌出众,聪慧过人,气质优雅,但眼神却是险恶而卑劣的。她一生都在掩饰内心,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下午就约很奇怪,在家里的娱乐活动并不多,杨天河以为沈羽会像大部分男生一样约得越晚越好,他却是说他醒了后随时,杨天河也十分猜不透沈羽在想什么。

  杨天河在公司写字楼的厕所补上口红,又擦掉一些。她不想表现出一副她看重这个见面的样子,但事实上她是十分在意的。

  沈羽这个人是块金子,有点眼力就会很容易看出来,粉粉的局里没有签公司的只有他一人。大家带什么身份加持都没有的你玩,不是因为你这个人特别有魅力,就是默认你的未来价值会水涨船高,尤其是这么势利眼的交际里。

  沈羽的家有种我尽力收拾了但只能如此的感觉。地上放着几个哑铃,沙发旁吊着一个拳击的沙袋,完全的雄性居住空间。杨天河问沈羽,有拖鞋吗?

  沈羽说没有,你光脚吧。杨天河顿时无语,安可的家鞋柜抽屉里一直备着至少十双酒店的拖鞋,她以为大家家里都会常备客人穿的拖鞋。沈羽说,我家不怎么来人,我哥们儿不爱穿拖鞋,我也不爱穿,就没准备。

  杨天河注意到门口的地上有一大袋子菜,透过袋子看到了胡萝卜土豆之类的,她问沈羽,这些是干嘛用的。

  沈羽做的菜不多,红烧排骨,咖喱鸡,家常鲫鱼,酸辣包菜。交给杨天河的任务是切出半小碗的小米椒,烧咖喱用的土豆和红萝卜洗净切块,洗撕半个包菜,杨天河在家里的时候没有干过活,这些简单的任务也忙了半天。

  沈羽说又忘了蒸饭了,不吃饭了,就吃吃菜吧,多吃几块土豆也能补充淀粉的。说着把咖喱鸡里的土豆块往杨天河的盘子里放好几块。

  来北京以后,杨天河除了外卖就是食堂。她之前一直觉得家里的饭稀疏平常,但很久没有吃家常菜,看着桌子上的盘盘碗碗,竟然有种奇异的幸福感。

  杨天河说,我高中都是吃食堂,放假的时候妈妈医院不是周末放假,妈妈做饭也很匆忙,除了过节的时候,吃的都很敷衍。

  杨天河说,我有一次想学的,但我妈说高考前不用学这些有的没的,有什么高考完再说,高考完我就来北京了,吃的不是食堂就是外卖,你这餐是来北京吃过最舒服的一餐。

  杨天河也是卧薪尝胆地一副表情,只说好的,为了吃到好吃的饭我只能牺牲自己了。

  沈羽对自己用做饭换铲屎劳动力的买卖很得意,他本来就经常自己做饭,一个人吃做多了也浪费,教会了杨天河后杨天河还能做给他吃。沈羽这么想着,自觉已经跟杨天河亲近起来,顺手摸了一下她的头,像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赶紧摸了好几下,说,你的头发居然不是接的,你是我身边第一个这么长的头发还是真头发的女生。

  杨天河也知道好多女生都是接发,两个月就拆掉,短发的发型腻了后再接。但是接发一次一千五,这让杨天河打消了过一把短发瘾再接发的念头。她们潇洒更换长短发型,还是因为有钱赚。

  接发虽然看起来好看,摸着则是满头的疙瘩,杨天河的头发摸起来就很舒服,可能在沈羽这里,就觉得很稀罕。

  两人吃着差不多,沈羽把电视打开,说,我们一起看动画片吧。我看了两遍了,如果不是看在你头发好还勤奋好学的份上,我是不会跟你一起看的,怕别人打扰我。

  这个男的说话方式真是别具一格,也不是刻薄,就是一种直拳奔脸的感觉。但沈羽不招人烦,他像刚开始发育的小男孩,尚不清楚还有其他方式用来和世界相处,也不在乎。

  他打开《齐木楠雄的灾难》,说,今天再陪你从头看一遍,真的好看不骗你。我希望这辈子有机会演真人版的齐木楠雄。他就是我大哥。

  一百多集,虽然每集只有差不多4分钟,“从头看一遍”也是很吓人的一个时长。杨天河不受控地想看表。但看了十来集之后,她有点明白为什么沈羽喜欢了,她自己都有点入迷,连她发出的哈哈哈太过豪迈都没发现。

  杨天河盘腿坐在地上,沈羽坐在她身后的沙发,用手卷着她的头发玩,他往后拉她头发,她就条件反射地把头也仰过去,眼睛还盯着屏幕。结果今天三心二意的人竟然是沈羽自己。

  照桥心美在动漫的设定里是宇宙超级美少女,所有人看到她无一例外都会发出“哦呼”的赞叹,“哦呼”代表心动。只有齐木楠雄从头到尾都不“哦呼”。

  杨天河说,不行,你告诉我吧,我怕他“哦呼”了我受不了。齐哥是属于全世界的。

  沈羽的笑声要冲上天际,他揶揄杨天河,你现在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女友粉,不能接受偶像恋爱,爆恋情就转黑回踩那种。

  传说中拉便便不愿意自己埋的猫毫无准备地跳到两人中间躺下,两人想摸猫的手碰了一下。杨天河分神了一秒,突然觉得此时此刻有点美好。

  那天杨天河和沈羽熬夜看完了全集。沈羽问要不要出去吃早饭,杨天河说,太冷了。沈羽说,我去楼下给你买,超好吃的一家包子,我特别喜欢吃,那你在家里等着吧,喝豆浆吗,加糖吗。

  吃包子后,杨天河躺在沙发上睡着了,睡着前杨天河听到沈羽给她讲,以前有一个星探,女的,想签他也想睡他,半夜三更非要来谈前途谈未来,沈羽让她来了后一起看齐木楠雄,指着屏幕说有没有这种戏演。那个女生说这不是大IP,演了也白演。沈羽便没怎么说话,看动漫的时候女孩儿一直玩手机,等她打哈欠了,沈羽就跟她说你困了就回去睡觉吧。

  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她和沈羽在同一张床上,盖着同一个被子。他们又没有喝酒,睡着前的事情杨天河记得很清楚,她在沙发上睡着了。

  离进组越来越近,杨天河的工作也忙碌起来。程星问杨天河晚上要不要去看电影,八点场。杨天河开会的时候一直在做会议记录,根本没时间打开微信。等她拿起手机的时候,已经八点半了。

  杨天河给程星说,最近真的忙,马上要进组。刚开完梳理会,一会儿还要整理会议记录给大家发过去。有机会的话出差前再一起去看吧。

  等杨天河忙完,躺在床上已经凌晨一点多,她进入睡前刷朋友圈的固定环节,看到安可发了两张照片,两张电影票根和一张,照片的背景是程星家。杨天河心下了然。

  杨天河早就知道他们的需求是不分对象的,这场电影不管是程星和谁一起看,最后都是回家上床。但杨天河心里还是有隐约的失落。一是因为她今天真的很累了,但是改天也真的愿意和程星去看这场电影。二是,她是真的期待过当年夕阳下脸庞皎然的少年,拥有如他衬衫一般挺括和簇新的人生。

  很多男孩子会构建自己的鱼塘。杨天河之前跟着一个艺人经纪去练习室探望,听到两个男生在闲聊。一个男生盯着手机说,这都九点了,我的鱼儿们怎么还不吐泡泡。另外一个问,你最近是不是没有撒饵。

  杨天河把手机按灭放在床头。她第二天还有很多事要做,要帮丁一飞的剧本画台词,要排他的时间看哪几天能安排活动,要把这次进组的预算提前做出来。

  杨天河刚入职那几个月,Peggy没有分配给她任何能让张珊珊和丁一飞本人看到结果的工作。

  直到那次丁一飞参加品牌活动,众人束手无策时,杨天河带着挂烫机回来,立刻动手帮忙把丁一飞的衬衫熨好。造型师很久没做过这类纯粹是体力劳动的事,完全没反应过来,而Peggy可能觉得有杨天河在,压根不需要她动手。

  丁一飞要出演的电视剧叫《锦衣夜行》,是以明朝为背景的古偶,讲了一群少年锦衣卫侦破案件、驾驭乱党的故事。丁一飞饰演的角色是典型的男二,在忠义隐忍的男主角身边当跟班,承担捣蛋和搞笑的功能。他是第一次吃到这么重的戏份,角色也讨喜,张珊珊非常重视。

  张珊珊拉整个服务丁一飞的团队开了大会,从拍摄期宣传到进组事宜,事无巨细地叮嘱了一遍。散会后还特意把Peggy和杨天河留了下来,对Peggy强调,她没办法全程在组里看着,一定要带好丁一飞,具体的执行都可以让杨天河负责。

  出了办公室,Peggy跟杨天河说,我是你的前辈,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晚点我拉你进几个剧组的群,你不要乱说话,注意群里的消息,有重要的事马上通知我就可以。

  杨天河说,好的Peggy 姐。她在心里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拜托,刚才张珊珊还对你说,横店就辛苦你了佩青,就在半小时前。

  在丁一飞专门的艺统群里,Peggy艾特了一个女孩,说,这是Lucia,锦衣的艺统负责人。又介绍杨天河,这是我的助理,Lucia你有什么事都可以cue我们哈~杨天河马上说,Lucia姐姐好,以后多多关照啦。

  到了大群,杨天河只是自己的备注改成了“丁一飞执行助理-杨天河”,然后打开群成员快速浏览了一遍。几乎所有人都在,导演、男一女一的经纪人……还有梁伯恩。她向梁伯恩发送了群内添加好友申请的。

  杨天河试着再添加别人,男一女一的经纪人可以加上,只是过了好久都没有通过。导演和执行制片倒是通过了,杨天河跟他们打招呼,却没人回复。

  那天晚上她也收到了一些其他人的好友申请,其他演员的经纪助理之类。她态度和善地挨个人介绍了一遍自己。

  躺在床上,杨天河打开大群,从梁伯恩的头像里点进朋友圈,只有干干净净的一条横线。

  沈羽说,等你横店回来帮我铲猫砂我给你展示,我喂菠菜它拉绿屎,喂南瓜它拉黄屎,喂胡萝卜它拉红屎,我在研究给它吃什么,会能拉粉红色的屎。

  沈羽总是和别人不在一个频道上,有时候觉得不可理喻,但这段话真的可爱得过分了。杨天河回复了一个巨型烟花组成的“赞”。她第一次跟组,心里本来很忐忑,此时又觉得高兴起来。

  她算好一共多少人,又挨个到看上去身份持重的人身边说“您好,我是丁一飞的经纪助理,奶茶您要加几分糖?需要加什么东西吗?”

  丁一飞毕竟男二,大部分人对杨天河都很友好,她也这样跟Lucia打了个照面。Lucia见她妥帖,陪着她晃了一圈,跟执行制片和导演都认认脸。

  只有男一乔子乐的经纪人,可能是见不得所有男艺人和他们的团队成员,连Lucia的面子也没给,直接说,我们子乐不喝奶茶这种东西哈。

  Lucia偷偷跟杨天河说,他就这样,你别理他哈。买完给他们放旁边,心意到了就行。

  女四的经纪人菲菲可能见杨天河年纪小,找到了一点当前辈的感觉,在演员化妆拍摄的间隙,很喜欢跑来杨天河身边跟她聊天。话里话外都是其他组的,这个组的,演员间的,工作人员间的细碎八卦,编织成一张网,把他们这一方天地密密罩住。

  八卦就是用符合大众心理的剧情迅速勾起群众广泛的好奇心和认同感,杨天河这件事当成工作,捡她觉得重要的,在备忘录上记下来。

  比如男一乔子乐也好看,但外貌条件在娱乐圈绝对并不是顶好的。他成了热搜榜常客,主要是因为他老板是微博热搜包年用户的一线大花,捆绑销售着在各种爆款剧里刷了两年脸,收获了一大批角色粉,终于冲到知名流量池里。现在是非男一不演,非一线品牌不代言的。

  这个行业里,男明星比女明星容易多了。女艺人演技差,是会被全网追着骂的,但男明星只要赶上出彩的角色,凭几张动图都有粉丝都把演技吹上天。没有一个女艺人不被骂丑,长成天仙也会有人说见过比她美一百倍的素人,只不过人家不想红而已。而男艺人的角色光环加持,不仅效果更极致,时间也更长久。

  乔子乐上一部大火的戏,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在女主角出了意外的时候,左眼流下一滴泪的镜头,被粉丝当成了白月光名场面。编剧和导演为角色赋能,让他的名气水涨船高,反而导致这部戏要为之付出更高的成本。

  就是这样的循环。赶上拎不清的艺人,所有工作人员费尽心机伺候着,最后还是为之做嫁衣。

  菲菲告诉杨天河,乔子乐本人非常跋扈。就像以色侍人的人也容易恃靓行凶,人会反复利用和加强自己有的东西,以获得“它们有用”的安全感。皮囊也是,名利也是,金钱也是。杨天河能想到,乔子乐平时是怎么哄他老板的。

  麦甜就是女一。平时在片场,都是这两个人在一起,旁的人不怎么敢上前打扰。乔子乐对麦甜的态度确实是好一些。

  菲菲说,我家陈宁有一次半夜给乔子乐送宵夜看到的,小宁和乔子乐都是四川人,有时候他们会一起吃宵夜。

  说这话的时候,菲菲有点自得,仿佛陈宁和乔子乐的关系好是给她面上贴金的事。杨天河告诫自己,千万别告诉菲菲什么关于丁一飞的事,她在杨天河心里的定位就是人形喇叭。

  杨天河不想让菲菲觉得在敷衍她,只能装傻说,丁一飞需要保持身材,他好久都不吃宵夜了。

  张珊珊来过组里两天,跟导演和执行制片们吃了一顿饭就急匆匆走了。杨天河说珊珊姐最近好像很忙。Peggy说,那肯定啊,珊珊姐我们都是有正事的人。

  自从进组,杨天河几乎二十四小时围着丁一飞打转,每天晚上提前问好丁一飞第二天想吃什么早餐,次日起大早买好,再去叫丁一飞起床。在丁一飞戏服里贴满暖宝宝,帮他在保温杯里装好热水,又要在保姆车里放上小冰箱,随时冰着无糖雪碧和乌龙茶。

  好在丁一飞还没被豢养出明星的脾气,非常敬业,只是有点腼腆,在片场不爱跟人多说话,想做什么就私下跟杨天河说,除了涉及到工作的事情,基本上都是杨天河去协调。驻组的编剧姐姐很喜欢他,有一次在片场吃饭的时候,编剧姐姐还开玩笑地杨天河说,她要给丁一飞加戏。

  工作人员们也开始习惯找杨天河。Peggy有时候不见人影,微信上询问她关于丁一飞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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